2019年12月19日，泸州市江阳区邻玉街道对辖区内长江沿岸的25艘渔船进行了上岸拆除，渔民们收起了渔网……
 邻玉街道进行渔船拆除工作，25艘渔船完成登记报废拆除。何海洋 孔芒 摄
从2020年1月1日起，四川长江泸州段和沱江泸州部分段，将实施永久性禁止捕鱼。这意味着，野生“长江鱼”将彻底告别泸州市场，市民要想品尝鲜美的“长江鱼”，只能选择人工养殖的替代品。
在禁渔之前，泸州一些餐厅、菜市场鱼贩打着“长江鱼”招牌高价卖鱼。而实际上，长、沱两江的河鱼产量早已是需多供少。那么，餐厅和市场叫卖的“长江鱼”又是怎么一回事呢？
现实：30年来，长、沱两江野生河鱼产量急剧下降
2019年12月11日，在渔船拖上岸后，渔民老陈和老伴收拾渔具，剪断渔网，彻底告别35年的渔民生活。
“换个工作也是好事，反正长江里越来越难弄到鱼了，现在一个月打到的鱼比不上过去一个星期。”老陈告诉泸报君，他今年52岁，从17岁开始在长江里打鱼，2000年以前，一天能轻轻松松打上30来斤；2000年以后，捕捞量逐渐减少，近两三年基本上是十网九空，平均一天大概也就四五斤。
不仅数量少，个头也小了。“过去涨水的时候，常会捕到几十斤重的大鱼，记得1984年，我曾经捕到一条两百多斤的中华鲟，当时国家还没有规定禁捕。二三十斤的草鱼、鲢鱼很常见，水米子、胭脂鱼等品种都有。现在很多品种看不到了，几斤重的鱼都少，平均重量也只有半斤多。”老陈告诉记者，因为“物以稀为贵”，他的鱼一般会被鱼庄和朋友预定，其他打渔船的同行也是这样，有固定的老客户，通常不会拿到市场上去卖。
有同样感触的，不仅是老陈这些靠打鱼为生的渔民，还有一些资深钓鱼人士。
“以前在江边钓鱼，一个下午钓个四五斤很轻松，10年前就感觉不好钓了，现在江边上很难钓到鱼，一般我是在长江支流、小河沟去钓鱼，那里还能有些收获。”钓了20多年鱼的李先生说。
“我们小的时候，根本不是这种情况，长江里的鱼很多，这些年打鱼的人多了，渔网编得越来越密，电鱼毒鱼的现象屡禁不止，从2008年至2018年的10年里，泸州长江鱼产量下降了25%，与30年前相比，至少下降了80%以上，如再不禁渔，用不了多久，长江里恐怕就无鱼可捕了。”泸州市农业农村局渔业渔政科科长徐采告诉记者。
调查：泸州市场的野生长江鱼多为人工养殖
喜欢吃鱼的人都知道，网箱鱼比塘鱼好吃，野生河鱼又比网箱鱼好吃，这就是一些餐厅打着“河鲜”招牌招揽顾客的原因。但现在大多数鱼都可以人工养殖，网箱鱼没有土腥味，和天然河鱼的细微差别一般人看不出来，过去泸州市场上打野生长江鱼招牌的，都称自己货真价实，让人雾里看花，难辨真假。
在长江禁渔之前，在市场上能看见的野生长江鱼有鲢鱼、鲤鱼、草鱼、江团、黄辣丁等品种，售价一般从30元至100多元一斤。除了一些专门吃鱼的鱼庄打出野生长江鱼的招牌外，菜市场上也有部分鱼贩子标榜自己卖的是“野生长江鱼”。但记者在咨询了部分专业人士后得到的答案却是，“一年四季，即使是长江鱼丰产的时候，泸州市场上也至少有80%以上是假的野生长江鱼，说是长江鱼实际上是养殖的”。
罗女士隔几天就要买鱼吃，“我知道的鱼贩子卖的鱼基本上都是人工饲养的，前些年买到过真正的长江鱼，现在基本都是网箱鱼冒充的。”罗女士说，网箱鱼普遍膘肥体壮，个头大小比较均匀；如果是河鱼，摸起来更紧实，颜色偏淡。
吃鱼达人王先生告诉川江都市报—川江号记者，根据他们了解的情况，过去在泸州长江边上经营的鱼庄，正常情况下都会收购渔民打来的野生长江鱼，每年3-9月，是长江鱼的丰产期，打鱼的渔民多，渔民打的鱼数量也较多，这段时间市民吃到的高价野生长江鱼是有可能的，但由于“僧多粥少”，餐厅用网箱鱼冒充野生鱼的现象也很普遍。而进入11月后，由于天气逐渐寒冷，蓄水后长江水位高涨，渔民不容易打到鱼且劳动强度太大，在此期间捕鱼的渔民变少，在餐厅吃到野生长江鱼的可能性犹如中彩票，进入农贸市场就更不可能了。
流向：野生长江鱼大部分销往各鱼馆
在泸州，打着野生河鱼招牌的鱼馆数不胜数。这些以河鱼为招牌的餐馆，大都以野生的河鱼来吸引眼球。特别是前几年，在滨江路段上的几艘渔船餐馆，只要是客人询问，服务员介绍时都说是长江鱼，从长江里捞的。
一位餐饮行业业内人士表示：“哪有那么多的河鱼吃？一条渔船一天就打那么几斤鱼，如果馆子卖的都是河鱼，长江里的鱼早就绝种了，大部分都是网箱鱼。”该人士介绍，不光是滨江路的渔船，包括市内很多餐馆的河鱼都是从别处购买的，这些河鱼大多是网箱养殖，极少有野生的。“就算你想买野生的河鱼也难买到，比如江团，目前市场价200至300元/斤。如果一条两三斤重，再加上餐厅的利润，一条鱼就要好几百元，有多少人吃得起？只要一看餐厅里鱼的价目表，你就知道真假了。”
虽然同是养殖，在河里养的鱼、水库养的鱼和塘里养的鱼并不一样。据常年做淡水鱼生意的杨先生介绍，在宽流域的河里拉网养殖，每天需要撒大量的饲料。因为水域大、河水又有流动性，有些品种的鱼对水质的要求很高，只能在流动水域饲养。这种鱼的养殖成本就比较高，所以即使是网箱养殖也会卖得很贵。从营养价值上讲，网箱鱼与野生鱼基本没有差别，口感上也相似，只是网箱鱼肉质比野生河鱼偏软些，感觉更嫩，往往只有资深的吃鱼达人才能分辨出来。
据了解，在禁捕之前，捕捞上来的河鱼一部分流向了餐厅，一部分被私人提前订购了，农贸市场上卖的野生长江鱼基本上都是冒牌货，而餐厅里面的所谓野生鱼，其中大部分也是人工养殖的。因为大多数长江鱼品种都能人工养殖，目前只有极少数品种因为养殖条件过于苛刻，暂无法人工养殖。
批发市场：泸州淡水鱼价格很“淡定”
在泸州海吉星农产品批发市场，每天都有近200吨的淡水鱼从全国各地运来，然后再从这里发往泸州主城区和周边地区。据了解，这里的淡水鱼交易量占到泸州鱼类市场的90%以上。
去年，野生河鱼价格一路飙升，猪肉、牛羊肉等肉类价格是“涨”声一片，但是普通淡水鱼价格却异常稳定，没有泛起丝毫波澜。是泸州人不爱吃鱼？还是其中另有玄机呢？
2019年12月31日中午，在海吉星农产品批发市场的一家批发店，记者看到一张价目表：乌鱼8.5元/斤、草鱼4元/斤、鲫鱼5元/斤、花鲢6元/斤、白鲢3元/斤。虽然价格不高，生意却颇为冷清。几个水产店老板在议论，“现在鱼的价格还不如青菜，不知过年前鱼价能不能涨一点？”“估计悬，现在猪肉贵，农村过年办酒席的人少了，买鱼的也少了。”
“海吉星刚开业的前两年，我每天能卖20000多斤鱼，现在降到8000斤左右，销售量只有当初的1/3，眼下每斤乌鱼只有5角钱的毛利，算上死鱼损耗、人工、房租、运费等成本，基本上挣不到钱。”周世乌鱼老板周勇告诉记者，以前毕节、内江、自贡、隆昌等周边地区的鱼贩都是在他这里拿鱼，再回去批发卖。现在这些地方先后建立了水产市场，可以从产地直接送货，他的生意也一落千丈。
对于淡水鱼价格低迷的原因，海吉星不少水产店主表示：主要现在养鱼的人多了，卖鱼的也多了，供大于求。“这几年不少资金流向了农村养殖业，淡水鱼养殖的门槛低、周期短，产量高，每亩产量可达到2000-3000斤，大量资金疯狂涌向这个行业，造成了产量过剩，鱼价不如白菜价的现状。”
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，每年10月份至第二年5月份，因为价格上有优势，外地淡水鱼在泸州基本“一统天下”，主要来自沿海及两湖等产鱼大省；而每年6月至9月，由于淡水鱼在高温运输过程中死亡率高，市场则以泸州本地鱼为主。
消费行情：中高端品种难上百姓餐桌
“泸州人爱吃鱼，泸州海吉星市场的淡水鱼成交量，在四川的地级市里排第一。”泸州海吉星农产品批发市场有限公司副董事长肖映林认为，尽管泸州的人均鱼类消费量很高，但美中不足的是，本地人对鱼类的消费主要集中在四大家鱼（鲢鱼、鳙鱼、草鱼、青鱼），批发价基本在10元以内的低端产品，约占总量的95%，而批发价在20元以上的中高端产品鲜有人问津。
据肖映林分析，过去泸州的中高端淡水鱼主要销往城区各中高档酒楼、鱼庄，“现在，他们都没啥生意了，中高端鱼市场低迷在所难免。”
在肖映林看来，除了价格因素，中高端鱼之所以难以打开局面，还和泸州本地的烹饪习惯有关系。“烹饪上讲究百鱼百吃，不同的鱼应该有不同的做法，特别是中高端鱼，对烹饪方式、技巧等要求比较高，一般经过培训的餐厅大厨才能把握，否则会浪费珍贵食材。而普通市民家里做鱼一般比较简单，以酸辣或麻辣为主，做出来的鱼味道都差不多，也就没有必要买太好的鱼，这也是一个很重要原因。”
但肖映林对中高端鱼的未来前景并不悲观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重养生，偏爱清淡口味的人越来越多。从健康角度来看，多用鱼肉替代猪肉，对健康有好处。因为鱼肉中含有优质蛋白，还有维生素、矿物质、不饱和脂肪酸等，适当进食对心脑血管疾病的预防有利。另外，鱼肉中还含有人体需要的DHA，适当进食可以促进大脑发育，让头脑更清晰，食鱼肉可以促进健康。“未来鱼类市场的消费潜力将相当可观，中高端鱼的市场也会占据一席之地。”
市场展望：淡水鱼价格或逐渐回暖
在从事水产批发行业的人士看来，泸州本地淡水鱼短期内还会继续扮演“配角”。
“从养殖环境来讲，泸州的整体水资源没有江浙、湖广好，他们的养殖规模大，动辄几百上千亩的养殖基地，整体的养殖成本更低，淡水鱼在全国已实现大生产、大流通，基本消除了地区价格差异，泸州本地鱼是比较难竞争过外地鱼的。”泸州海吉星农产品批发市场有限公司某负责人告诉川江都市报—川江号记者，泸州淡水鱼养殖大部分并没有成规模化，更多还是自家养的比较多，可以说，正是因为现在的这种供求关系和养殖环境，才让泸州的淡水鱼价格在最近几年，一直维持在奇妙的平衡中，价格波动幅度较小。
从去年6月开始，淡水鱼价格有一波小幅上涨。“四大家鱼”普遍上涨了一元左右，当时猪肉价格处于上涨周期，部分市民“弃猪改鱼”，拉动了鱼的需求。但随着猪肉价格回落，鱼价很快便被“打回原形”。肉类中以猪肉为主的饮食习惯短期内还难以改变，市民普遍认为，与牛羊肉不同，在餐桌上，鱼肉并不能取代猪肉。
批发商李老板告诉记者，本来夏季是鱼肉消费的旺季，加上中高考过后各种聚会的增多，餐饮市场消费提振明显，会扩大淡水鱼的需求量。到了秋天又是各高校开学的日子，以及国庆节的消费档期，所以八九月的淡水鱼需求量又会增加，也会提升鱼价。但进入11月以后，淡水鱼的价格基本没动，市场供应也很充足，“猪肉价格上涨，农村办酒席的人也减少了很多，毕竟两头猪就要上万元，也间接降低了对鱼的需求，春节之前的鱼价可能不会有大的波动。”
业内人士认为，随着长江禁渔以及全国多地网箱鱼退出历史舞台，未来全国鱼类总产量会有所回落，历经了几年的低迷后，淡水鱼市场有望开始逐渐回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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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-8 21:32:3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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